月明星稀,树影婆娑,圆月如玉盘一般遥挂在天幕当中。
伴着曲湘月平缓的呼吸,烛光摇摇曳曳的,将她的身影无限拉长。
望见床上仍昏迷着的人,她轻叹一声,惹得灯火突如其来地晃动了下。
她有些懊悔。
觉得今日不该任性,明知那里鱼龙混杂的,却还是将身边人都遣走了。原以为只要自己敛起性子就不会惹出什么事端,却没想到麻烦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好在她留了后手,知晓皇家暗卫在城中各处皆有分布,见势不妙,她便借机利用那只从不离手的玉扳指同皇家四处豢养的信鸽传了信号,再借由它们悄悄将消息递了出去,然后她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的拖延时间。
却不想,起先她就激怒了那大汉,害得元绍景当即被重摔在地,现下手肘上还有块淤青。于是她迅速认清局势,尽量压下脾气不再惹起直接冲突。但当元绍景心甘情愿地接受下他的羞辱时,曲湘月实在忍不住了,没有办法,只能将身份摆出来。
之后的事,她不敢想,若是暗卫再晚到一步,她们二人又会是怎样一番结局。
不过她确实没料到,元绍景竟会为她挡下那一刀。
……
忽的,油灯燃尽,只剩点点稀薄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朦朦胧胧的。
曲湘月恍然回神,想去喊人来续上烛火,却在起身那刻,手腕被人牢牢攥住。
元绍景并未清醒,只是在梦中依稀感觉到身边的暖意正在渐渐抽离。
他喉间沙哑,下意识唤道:
“公主,我冷。”
曲湘月一愣,想将手腕挣脱出来,可他的手却如铁钳一般箍得死紧。
她好声劝道:“你、你放开我,我去喊人来给暖炉添点炭火就不会冷了。”
元绍景不动,手指越握越紧。
“公主,冷……”
“你倒是先放开我呀,我说了会去喊人来换炭。”
曲湘月晃动着手腕,却怎么也挣不开。
片刻,她板起脸来,啧了声,“元绍景,你这是醒了还是没醒?醒了就别躺着装死,有话起来好好说。”
床上的人并未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喊冷。
她无可奈何,只想着让他先闭嘴,不然被别人听见后进来,瞧见两人黑灯瞎火地拉着手算怎么回事。
她咬咬牙,第一次做起伺候人的事来。
她探直手臂,扭开脸,尽量不往那边看,蹑手蹑脚地揪起他身上覆着的那件轻薄单衣,想着往上拉一拉,结果才刚一提起,腰背间的大片白皙就明晃晃地刺入她眼中。
腰肌紧实,线条流畅,腰窝若隐若现。
她手一抖,看都不敢再看,直接胡乱向上一扬,衣服飘飘悠悠的,竟将他头脸也一并盖住。
可他还是喊冷。
曲湘月心中怦怦直跳,无措地跺脚,很想直接撂挑子不管了,却又忽视不了他那可怜兮兮的语调,只好破罐子破摔地掀开被子给他盖了上去。
才刚盖上,元绍景就吃痛地闷哼一声,受伤的地方难捱地扭动着。
她吓了一跳,立马将被子掀开一角,把伤口露了出来。
他这才停住动作,重新安静下来。
可真难伺候!
“还冷吗?”她冷哼一声。
床上人不语。
曲湘月努努嘴,估摸着不说话应该就是不冷了,便蹲下身子,趴在床沿边,探脸看他,顺手将蒙在他面上的轻衣掀开,露出面容。
伤口已经处理妥当,他面色便不再是刚受伤时的苍白了,已经重新染回血色。
薄唇微抿,鼻梁挺拔,长睫微微合着,五官各个如精雕细琢般精巧。可本该拼凑出的一幅俊美朗逸的容颜,现下却被一张寒光烁烁的面具遮去了大半。
实在可惜。
让她无数次好奇那面具之下的风采。
但她知晓这是他的禁忌,是不许任何人去碰的逆鳞。
于是,在元绍景伤着从年集回来的时候,就有医官提议要将他面具摘下,不然以俯卧的状态是很难为面部寻个舒适、放松的姿势的。可他们不知其中深意,直接打算上手,却突然被曲湘月厉声呵住。
的确,面具坚硬寒凉,确实会硌得慌,但摘面具绝对不行。可事态紧急,容不得她再三考虑,曲湘月只好让佩兰去将她的蚕丝软枕取来给他垫在面下。
软枕是西域送来的良品,轻柔、贴合,内里还加了些安神的香粉,垫好的一瞬间就能明显看出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慢慢放松、舒展……
视线从面具上转开,曲湘月无聊地趴在床沿,戳戳他面下的软枕,噘着嘴嘟囔道:“好东西可都给你用了,还不快些好起来……”
正说着,银湖之下的那双乌瞳慢慢张开,就像砚中刚晕开水渍的浓墨。
四目相对,他直勾勾地盯着她。
“公主……”
曲湘月一愣,没想到他突然转醒,正戳着软枕的手指立马收了回来。
“你、你醒了?”
她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像在趁人之危。
“嗯。”
他低低应了声,望了眼她极速收走的手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