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突兀的红莲在白裙上绽开。
“徐先生,失陪。”
凌舒笑容不减,提着裙摆,步履匆匆地前往洗手台的镜子前,就着心事观察礼服的污渍情况。
凌家能分给她的资源有限,穿高定太奢侈了,属于凌舒个人的礼服裙并不多,这款是个较为小众的设计师的定制款。比不上大牌礼服能镇场面,蕾丝的部分也是由人工手织的,极具质感。
凌舒扯了好几张纸巾按压吸附酒渍,心疼地想着这条裙子还能不能抢救得回来。
比她更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们,昂贵的礼服裙子是一次性消耗品,从不过水。凌舒不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高档些的礼服小心干洗养护,指着没那么隆重瞩目的场合多穿几次。
在不破坏纺织物原本的结构下,很难彻底地清除葡萄酒渍,再怎么处理都会留下清洁不彻底的印子,在手织蕾丝上更加显脏。
凌舒加重了手上的动作,眉头紧拧。
被什么物体挡住了光源,在裙摆上的痕迹更难看清,凌舒抬头,镜子里出现了那一个矜贵的人影。
站在凌舒侧后方,如美杜莎一般没有直视,透过镜子凝望彼此的眼睛。
还是薛怀跃先轻描淡写开的口:
“脏就脏了吧,我给你再买一件新的。”
他从容又优雅,不会为账户余额而困扰,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有在富贵滋养下的不染纤尘。
一条礼服裙子对薛怀跃而言不算什么,他平静到不像在施舍或帮助,即便是这样已经呈现出与凌舒的天差地别了。
云间月和泥泞中的花,硬凑起来算不得般配,凌舒实在不明白他穷追不舍的意义,窘迫在此时亦被点燃,反噬着不甘与高傲的心脏。
凌舒回过身去看他,后背抵住了洗手台,有腹背受敌之势: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况且我和薛先生好像没有什么关系,让薛先生破费太名不正言不顺了。”
薛怀跃充耳不闻。
他俯身,替凌舒理了理裙摆,使上面的酒渍尽量隐匿在褶皱之中,不至于让凌舒太难堪。
再刻薄的言辞已经说不出来。
凌舒仿佛看到了一座为她倾颓的山。
薛怀跃小心地整理好,站直了又问:
“我……看到了你在和别的男人接触——今晚你带来的那个男伴。是不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比选择我要好?”
骄傲已经崩塌了个彻底,努力掩饰着碎成八瓣的心,薛怀跃维持着一如往常的冷傲,睫毛不明显地颤了又颤。
不再选择针锋相对,只差俯首贴耳地问个答案。
凌舒还能维持冷硬的态度就太不是人了,光影烘托得薛怀跃脸部的线条无害又立体。
凌舒卡壳了一下,底气不足:
“薛先生,我的问题,你是真的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薛怀跃照旧问:“别人比我好吗?——你的男伴。”
身后无处可躲,凌舒有点怕他会再逼近。
还好薛怀跃没有那么做,咀嚼着这个问题像是执着的小孩,一个杀伐果决到冷血的人不该是这样的。
凌舒说:“其实对我来说,合适比好更重要。”他很好,是她要不起。
薛怀跃也愣住,没有想到“合适”两个字会框住凌舒。
还有其他女孩要过来补妆,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凌舒偏了头,想要从二人中间狭小的空隙中钻出去。
薛怀跃不让她为难,先一步退开转身,在旁人的目光到来前形同陌路。
凌舒多磨蹭了会儿,对着镜子还是在无瑕的底妆上又按了一层蜜粉,不想跟他同进同出。薛怀跃冷静克制地超出她的意料,也许一个人单方面的臆测并不对,但凌舒已经没有资本去赌。
再踏出去后又是两个世界的人。
徐彦行每次见到凌舒都会被这一张脸美到恍惚,细致地像对待神女:
“还好吗?凌舒小姐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我没有关系,就是太晚了想先回去休息,有点累。”凌舒照旧与他小声交谈。
不必回头,能感到到那道视线的灼热。
“好,我们先走,我去取车。”尽管和同行聊得意犹未尽,徐彦行还是以照顾凌舒的感受为先。
凌舒不想一个人呆在陌生的场合,与他同行。
远远望着,俨然是一对默契的情侣。
等于是把薛怀跃的心放在妒海里煎。
孟引章给了薛怀跃一肘:
“你能不能搞搞清楚,是你暗恋别人,不是别人暗恋你。你矜持也是要有一个限度的,哪能指望被爱的那个人扑上来爱你爱得要死要活。”
“那不还得怪你每次的说辞都不一样。”薛怀跃低声咬牙骂了句,快步跟上要离场的人影。
“二位,我刚刚看到这位先生也喝了酒,不如让我的司机送你们吧?”
非亲非故,很是突兀,徐彦行错愕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大佬,想交换个名片互相有个印象,凌舒肉眼可见的慌乱让徐彦行忍住,把话头留给明显与薛怀跃有旧的凌舒。
凌舒深吸一口气:“不用麻烦薛先生的。”
薛怀跃暗喜